我的老师

 安徽阜阳作家：邢克铭  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  我是一个爱唱歌的人，每当我唱起或听到《歌唱二小放牛郎》、《十送红军》和《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》等革命歌曲时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在原阜阳县清真小学四年级时，教我们音乐的王玉珍老师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那一年，好像是69年，王老师任我们四（一）班第二学期的音乐教师。王老师三十多岁的年纪，中等身材，圆脸，丹凤眼，齐耳短发，衣着朴素，显得又美丽又干炼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王老师以前并不是专职的音乐教师，是教数学的，因为学校缺音乐老师，加之王老师歌唱的好听。学校这才让她改行教音乐了。即便这样，王老师教我们唱歌仍认真负责，一丝不苟。无论教哪首歌，她都高标准，严要求我们。有时哪句歌词，甚至哪一个字，我们唱的不准，节拍不符合要求，王老师都重复教上好多遍，直到唱准为止。公正地说王老师虽不是科班出身的音乐教师，但她的音乐知识还是很专业的。王老师教我们唱歌时，在感情上非常投入。至今我清晰地记得，她在教我们《歌唱二小放牛郎》时，眼中泪光闪闪，声音也有些哽噎。我们知道，王老师这是被先烈们的革命精神和牺牲精神深深地打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当时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开展，高年级的学生停课闹革命，造老师的反。我们四年级学生虽然没罢课，但在上音

乐课时，欺负王老师脾气好，极尽调皮捣蛋之能事。王老师在黑板上抄歌词时，我们男生在下面打闹嬉戏，高声喧哗，搅得课堂乱成一锅粥。王老师抄完歌词教我们唱时，男生们不按她教的学唱，故意唱的南腔北调，惹得全班哄堂大笑。面对如此顽劣的学生，尽管王老师有时气的脸发白，但她也没有严厉的批评我们，最多也就拿黑板擦拍拍黑板。有几次，王老师分明被我们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但是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，王老师仍专心致志地教会了我们《歌唱二小放牛郎》、《我的祖国》和《学习雷锋好榜样》等好多首革命歌曲，也就是今天讲的红歌。

       我们四（一）班每周三、五下午，各有一节音乐课。在离放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时，不知为什么，我们发现王老师给我们上音乐课时，神情显得有些忧伤，眼睛红红的，像哭过似的。

然而，我们这些混小子屁事不懂，在王老师上课时，依然给她不断制造麻烦，惹她生气，伤她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 文革时期的学生白天都不学习，夜晚更没学习这一项。每到夜幕降临，万家灯火时，我和本班同学兼邻居的大召能疯半个城：看造反派游行，看不同派别的人辩论和批斗会啥的。

        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周六夜晚，听说东关外有一场露天批斗会，我和大召一块跑去看热闹。批斗会是在东关外

        老牛市街召开的，等我和大召赶到时，批斗会正在进行。现场围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。我和大召钻进人堆里，拼命往前挤，一直挤到批斗会的最里面。只见批斗会最里面灯火通明，中间观众围成的圆圈内，一个穿着中山装，干部模样，四方脸牌，白净，留着分头的年轻人，正被几个造反派按头的按头，向背后拧胳膊的拧胳膊。在一阵阵此起彼伏，震耳欲聋的打倒反革命分子李坤刚的口号声中，果真有一个戴红袖章的造反派，手持红白双色专政棍，往那男干部身上狂抽起来。那人紧咬牙关，一声不吭地忍着。突然，我身旁的人群一阵骚动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发疯似的拨开人群，冲到那打人的造反派面前。我定睛看时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那抱孩子的妇女竟是我们的王老师。王老师小心的陪着笑脸，以商量的口吻说：“同志，你看，我丈夫有病才好，身体虚弱着哩，别再打了行吗？”那个造反派眼一瞪，凶狠地说，你敢包庇反革命分子，连你一块批斗！”王老师又说：“那你们再打就打我吧，我愿意替我丈夫挨打。”那个造反派并不买王老师的账，举棍又要打王老师的丈夫。见状，王老师急忙放下怀里的孩子，奋不顾身的上前几步，伸手牢牢抓住专政棍。那个造反派恼羞成怒的用力夺了几下，可王老师就是不松手。这时，另一个手握军用皮带的造反派奔了过来，他用皮带带环子的那一头，照着王老师劈头盖脸地猛抽下去。“哎哟。”王老师轻叫了一声，急忙用松开专政棍的一只手

     捂住额头，另一只手仍抓住专政棍不放。倏忽间，一股股鲜红的血，从王老师指缝间汩汩地流淌出来。

      这当儿，王老师的丈夫不知被那来的那么大勇气，他挣脱了两个造反派拧她的手，不顾一切地护住王老师，任由皮带、棍棒雨点般的地落在自己的身上。而王老师那才一周岁多，刚会走路的孩子早吓的哇哇大哭，蹒跚地扑向爸妈……

       星期一早晨，我和大召含泪在班里讲述了王老师夫妇在批斗会上掺遭毒打的事。女生们全部失声痛哭起来；男生们想起王老师给我们上音乐课时自己的种种不良表现，更是悔恨交加的痛哭流涕。全班哭声一片，以至于上课铃响了，我们都不知道……

       星期三下午的第一节课，是音乐课。虽然，我们两天都没见到王老师了；但是，我们坚信王老师一定会来给我们上课的，因为她从来没有缺过我们一节课。

        星期三下午，全班同学都是早早的来到学校，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。大预备铃刚响起，同学们在文娱委员的带领下，双手背在身后，端坐在座位上，一动不动，一首接一首地唱着王老师教会我们的歌曲。我们的歌声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整齐嘹亮，充满感情。

然而，三分钟铃响了，王老师没来，上课铃响了，王老师依然没来。我们的歌声最终没有迎来王老师，在失望中，我们的歌声停歇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 一个星期过去了，一个月过去了，王老师仍然没有来给我们上课。放暑假了。假期不久，我们全家跟着倒霉的老爹下放到农村的老家。自此以后几十年过去了，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王老师，也没听过有关她的任何消息。不知有多少个不眠之夜，仰望夜空，我在心底默念着：敬爱的王老师您在哪？您知道吗？有一个当年你教过的学生还没有忘记您，他多么想能再见您一面，再跟您学一首歌。

         敬爱的王老师，如果您健在的话，已是耄耋老人了。我祝福您老人家健康长寿，幸福平安快乐！同时也为我当年的顽劣向您致一声歉。

       啊，我永远的王老师，我对您的祝福和道歉，您听到了吗？

 

 

颍州区王店镇众寺小学

2019年4月1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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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傅友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