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捡个野鸭蛋(散文)

日期:2020-05-09 11:15:38 编辑:hd888 浏览: 查看评论 加入收藏

母亲捡个野鸭蛋(散文)

作者肖炳华


      父亲患上乙肝病,长期住在县医院里时,那年我刚满七岁。
      父亲是一名在朝鲜战场上出生入死,立有军功的伤残军人。他转业回地方后,本来可以安排在县城工作,可他思乡心切,因要照顾年迈多病的奶奶,便一跺脚毅然决然地回乡当了农民。
       他住院的费用全有国家补助报销,但需要家人照顾,因此,我母亲就担负起护理他的重任。
        我家距离县医院二十三华里,往返就是四十六华里。


        我的母亲,每天早晨太阳出来一树梢子高,就开始启程,前往县医院去照顾父亲,直到晚上很晚才能回到家里,然后再给我和妹妹做顿晚饭。那时的晚饭很简单,因为是春二三月,青黄不接,家里几乎无粮,全靠一些红薯充饥,除了蒸红薯外,就是用红薯面做点糊糊喝,有时断炊时,母亲总让我端着瓢去左邻右舍去借面,妹妹小我三岁,整天喊饿,尤其到了晚上,一直盼着母亲回来,给她做顿好吃一点的饭菜,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母亲实在做不出更好的饭菜来。
        每次的期昐,每次都让妹妹很失望,她那眼巴巴等待母亲回来的心情,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了,甚至母亲回来得晚了些,她就满口怨言,索性装睡不再和母亲说话。每每这时候,母亲总是一脸的内疚,早已是泪湿双眼。她虽然来回走了一整天了,早已是身心疲惫,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。但还是强装笑脸,把妹妹爱怜地搂在怀里,亲妮的抚摸着她的头,欠疚地说:好闺女,别哭了,待你爸爸的病好了,咱家日子就好过了,到那时娘一定要顿顿给你做好吃的。骗人!俺才不信您的话呢。不,娘说的是真的,等麦子熟了,俺天天给你蒸白面馒头吃,让你天天吃个够!真的?娘不骗人?这时候妹妹一听有白面馒头吃,便一下来了精神,抑着头盯着妈妈的脸惊喜地问道。真的,娘咋会骗你。母亲说这话时,口气很坚定的样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从那以后,母亲似乎心里有了压力。她每天依旧早出晚归,早晨早早起来,给我们做好早饭,太阳约莫一树梢子高,便又匆匆上路了。晚上照例回来的很晚。不过所不同的是,母亲每次回来,不是给我们带块馍,就是带些蔬菜什么的,妹妹便为此高兴了起来,我也为母亲的良苦用心,牢牢记在心里,更深知母亲为了操持这个家,该是多么的不易啊!
又是一天过去了,我和妹妹早已是饥肠辘辘,肚子饿得咕咕叫了。我们左等右盼的,眼巴巴地盯着村口,就是不见母亲的身影。于是,我和妹妹便手拉手,走到村口,就在这时,我们看到了母亲。只见她一路趔趄地向我们走来,隐约看到她衣服已经湿透,浑身发抖,只见她扬了扬手里拿着的不知什么东西,示意我们跟她赶紧地回家。


        亲到家后,我们点着煤油灯时,这才发现,她嘴唇发紫,脸色焦黄,浑身湿透,冻得浑身打颤。娘,您这是咋的啦?我和妹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。哦,没什么,是娘不小心掉进水里了,你们看,娘给你们带回什么好吃的了?野鸭蛋!我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。哇,太好了!娘,您快煮给俺吃。妹妹双手把野鸭蛋捧在手心里,两眼放光的紧盯着说。别急,让妈把湿衣服换掉再给你们做。哎,好咧。妹妹兴奋地答应道。
待母亲换上衣服后,就急着上锅台忙活,我和妹妹就在灶前烧火,妹妹见有好吃的,快活得像只金丝雀,一会儿帮我在灶前添柴,一会儿挤在锅台后看母亲做饭,眉眼里都是期待和喜悦,因为她知道,有一顿美餐在等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今天母亲还给我们带回了一个白面团,听母亲说,她是向医院食堂老师傅要的,当时母亲到食堂找水喝,发现师傅正在揉面团准备蒸馍,母亲就向他商量着要了一快。起先那师傅说啥也不愿给,后来母亲诉说她的境遇,引起了对方的同情,那师傅便顺手揪了一把塞给了母亲。母亲回来后,又把那面团加上点水,再增加些红薯面放进锅内,连那只野鸭蛋一起蒸,这馍还是杂面多,白面少,也就蒸成了杂面馍。
据母亲讲她从县医院回来时,途经一片芦苇荡,因走得累了,想到湖边洗把脸时,竟发现有几只野鸭在湖岸边戏水,母亲赶过去一看,便发现了那个绿皮的野鸭蛋,母亲二话不说,便把它拿在手里后,又沿湖边仔细的查找了起来。她贪婪的找啊找的,一不小心,一脚踏空掉进了水里,好不容易上岸后,她本来还想继续找的,可湖水太凉了,冻得得她浑身发冷,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弃了寻找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咋还没蒸熟啊?妹妹双眼紧盯住锅盖,一个劲地摧促着。好闺女,急啥子,总得把它蒸熟了再吃嘛。快,快点烧!妹妹又跑到灶前帮我添柴草。我也是心里急咻咻地,便一个劲地往锅底内添柴,谁知,适得其反,因锅底柴添多了,造成拥堵,火反而灭了,我气不打一处来,一把把妹妹推过去老远,便低头一个劲地用嘴吹火,弄得满脸满身都是尘灰,被烟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经过一番忙碌,母亲终于打开了锅盖。妹妹这时挤上锅台,掂起脚把头伸向锅内,并把小手伸到锅里面,母亲急忙用手去挡,小孩子急什么,小心烫着!此时的我也有点迫不及待了,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锅里,生怕有什么人来抢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都不要着急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看我来给你们弄。母亲一边安慰着我们,一边用手麻利的用锅铲起馍,一边把那个煮熟的野鸭蛋,放进盛有凉水的瓢里冰了一下,然后就用菜刀把它一切两瓣,分给我一半,给妹妹一半。我拿起那半只流着黄油的野鸭蛋,久久的捧在手心,顿时,一股冲鼻的香味,沁入我的肺腑,嗬,真香啊!我看着看着,简直像看一块晶滢剔透的翡翠一样,不舍得入口。这时,母亲看着我发呆的样子,便笑着说:趁热吃吧,还愣着干什么?娘,您也吃点。我把手伸了过去。不,娘不喜欢吃,娘有馍吃就行了。母亲微笑着,扬了扬她手中的馍。不,您要是不吃俺也不吃。我手捧那半个野鸭蛋,一直坚持着。乖孩子,真是犟!好,娘也吃点。母亲说着话,把我手中的野鸭蛋轻轻地拿过去,然后用舌尖在上面小心奕奕地㖭了一下后,又递给了我。哦,就是香啊!娘已经吃了,你就吃吧。看到母亲没有吃,只是用舌尖㖭了㖭那只鸭蛋黄内流出的油,我尽管心里很难受,但又不好再坚持,便从母亲手中接过来,用嘴轻轻地咬了一小口。啊,那味儿太好了,沁香无比,直入心腑,简直就是美味佳肴!那味儿直到现在,我还能记忆犹新呢。

         娘,这鸭蛋太好吃了,娘,俺还要!妹妹早把那半个野鸭蛋吞到了肚子里。傻孩子,分给你的都吃了,哪里还有?你不兴慢点吃嘛?不嘛,俺还要,瞧,哥哥手里不是还有么?妹妹拖拽着母亲在吵闹着。娘,俺己经吃过了,这剩下的就给妹妹吧。我说着话,便把鸭蛋递给了妹妹。哥哥你真好,谢谢。妹妹接过鸭蛋后不再狼吞虎咽,她一边拿着馍大口嚼着,一边轻轻用嘴咬一点儿鸭蛋…… 在有滋有味地品偿着。母亲看到这里时,顿时热泪盈眶,不知她此时此刻流的是高兴的泪呢,还是辛酸的泪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难忘那个野鸭蛋。在那个物质匮乏,忍饥挨饿的年代,母亲捡到的那个野鸭蛋,几十年过去了,那情那景,那种味道,始终都在我的脑海里,留下了永恒的深刻记忆。母亲那种坚韧不拔,吃苦耐劳的精神,在我以后的人生成长的道路上,起到了不可或缺地引领的作用,这种精神,
时刻教会我如何面对困难,如何战胜克服困难,更教会了我如何做人。


       每当我意志消沉偷懒的时候,每当我在工作中遇到阻力,刚想退缩的时候,我都会想起母亲,想起那个美味的野鸭蛋,犹如一种无形的力量,在心底里滋生,时时刻刻在鼓舞着我,激励着我。
        母亲今年八十五岁了,身体还很硬朗,她一直拒绝我接她到城市生活,她不想成为儿女们的负累,但我清楚地知道,只要母亲在,我们就有归途,母亲那里是栖息温暖的港湾,更是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泉。(图片来自网络)

编辑:傅友君

 
 

支付宝转账赞助

支付宝扫一扫赞助

微信转账赞助

微信扫一扫赞助

留言与评论(共有 0 条评论)
   
验证码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