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恨手指（小小说）

 痛恨手指（小小说）
 
 
从市长办公室出来，心情反而更沉重了。出了门，他不由得又勾了勾自己右手食指，心生痛恨，埋怨自己不该那么一指。
他工作上很能干，人也正派，在县里威信比较高，据传他是下一届县长人选。昨天，市里召开电视电视会议。市里设主会场，各县市区设分会场。有一段时间，市长外出考察一个多月，家里的工作由一名副市长主持，社会上就有人传言说市长出事了。在当下人们推测一个领导犯不犯事，都以领导的出镜率来判断。的确，这段时间，市里的报纸电视台等都没有了市长的报道，这就验证了人们对市长犯事的推测。这次电视电话会议市长亲自主持召开，对市长的那些谣言不攻自破。市长是在会议召开之前两个小时回来的，一回来他就主持召开了这次会议。当市长的影像通过电视视频传输到各分会会场的时候，有人在心里问，市长回来了？会议开始之前，市长亲自点名，看各县市区参加会议的人数。镜头一个县一个县的切换，通过电视视频，市长看到各县市区领导都在分会场，他对会议主持说，开会。
这是一次大力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的紧急部署动员会，因为当地已经发生了一种类似于非典的那种呼吸道传染病，会议号召全市人民立即行动起来，大打一场歼灭疫情的人民战争。期间，他跟坐在身边的一位说着什么，说到动情处，还用手往主席台上一指。谁知视频画面及时而准确地捕捉了那一瞬间，让主会场和分会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。他指谁？当今社会人们多么敏感啊，人们自然会联想到坊间的那些传言了。
他被这突然切换的画面弄懵了，手直直的僵在那里。还是他身边的那位反应敏捷，迅速把他那定格的手拉了下来，他这才有所省悟。下边的会议内容他一点儿都没有记住，满脑子乱哄哄的。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一指的瞬间，视频镜头会切换到他？是有人故意出他的洋相吗？可他又不能问，心里纳闷啊，弄得他坐卧不安。其实，这算什么事啊，可在他看来这绝不是小事，一定得向市长解释清楚。可怎么解释呢？说自己胳肢窝痒痒？这不蠢吗，早不痒晚不痒，偏偏在市长开会讲话的时候痒。说指他人，那不是废话嘛，能坐到主席台上的，都是市里的领导，哪一个都不能指。指单位里的人？他们都在自己的周围，你往前指什么？他一时想不出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了。
散了会，跟县长打了个招呼，说自己有事，就到市里来了。一路上他心里忐忑不安，见了市长怎么说，这让他大伤脑筋。想到这，他的右手食指就有点木木的麻，越是觉得有点麻，他也就越痛恨自己的手指，恨不得把它剁掉才好。
见到了市长，市长很客气，市长越客气，他越不安。其实市长对他这个人不怎么熟，很有水平的市长没有问他是哪个县里的，只是问他有事吗？他说没有大事，说市长外出考察一个多月，好久没见了，有点想了（事后他埋怨自己笨，在市长面前应该说来汇报工作）。市长笑了，说，我知道了。
他很敏感，心想市长都知道了，不由得额头上涔出了一层细汗。于是，急忙解释说：“市长，我真的不是指你，真的，我不是故意的”。他都有些语无伦次了。
市长莫名其妙，问：“你指什么”？
“我，我，”他急中生智，说，主席台条幅右上方有个字歪了，我指那个字。
市长点了下头说：“我知道了”。
他说：“市长，我今天来就是想向您解释这事的，您可千万别介意啊”。
市长感到很可笑，又呵呵地笑了，宽容而各谒地说：“我知道了”。市长已经明白他来解释什么了，可他还一再解释（市长还真没有发现他在开会时有人对主席台上指什么）。市长问还有事吗？他说没有事了。临走时，他又对市长说：“市长，我真是指那个字啊”。
市长笑着送他，说：“我知道了”。
市长没有多余的话，就是一句“我知道了”。市长知道了什么？他在心里打鼓。
那个字歪了吗？如果市长真的要去看那个字，如果那个字不歪，那不是明摆着骗市长吗？他在心里埋怨自己连瞎话都说不好。
从市里出来，他心情更沉重，也更忧郁。他想，市长真不知道他在开会时往主席台上指了？市长真是不知道，他的解释不显得多余吗。可市长始终不提他手指事件，如果市长对他大发一通脾气，质问他今天开会时你指什么啊指，这样，他心里倒还好受一些。可市长偏偏不发脾气，一个劲儿地笑呵呵地说“我知道了”。市长到底知道了什么，是坊间的那些传言？想到这，他心里一震，右手的食指突然作痛，于是，他左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右手上的食指，在心里骂道：“龟儿子，我算完了”。骂完，似乎心里也不堵了，食指也不痛了，就是觉得心有些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