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草幽香保安康

 艾草幽香保安康
安徽  张坤  申金贤
    对于艾草，我一直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。这感情里既有对艾草的喜爱和颂扬，但更多的是敬畏和赞叹。
    艾草是极普通的，它在我的家乡随处可见。千百年来，幽苦的清香一直氤氲、萦绕在民间的烟火里。无论是田间地头，还是沟坎河畔、房前屋后，随处都能见到它苍绿色的身影。艾草的生命力极强，割去一茬，新的一茬很快又会疯长出来，即便秋后蒿秆枯萎，一把火烧了它，来年春风一吹，它又会固执地探出一簇新绿，长成一片蓬勃的葱郁。生在荒郊野外的艾蒿，是质朴而平凡的，它没有奇特的造型，没有鲜艳的花朵，它的叶子淡绿中带着灰白，也没有一般植物那种娇滴滴的翠绿，人们所钟情的只是它在山野之中培养的浓烈的芳香，在端午盛夏来临的时候才被想起，悬于门楣之上，驱邪避秽，守护平安。但是，对于我童年的乡村，艾蒿不只属于端午，它是农家夜晚的安宁，包治百病的灵药，四季长明的灯盏，永远不灭的火种。
    艾草在乡民心中又是吉祥的，富有灵性的。年少时，每年的端午节清晨，我总会被扑鼻而来的艾香从梦中唤醒。我知道，母亲披着晨光、趟着露水割来的艾草，该早已挂在小屋的门框上了，阵阵幽香的艾叶给家增添了浓浓的节日气氛。年幼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总在这一天挂艾，妈妈瞪着我说，“这是驱邪的，把艾草挂在门口，毒虫鬼怪就不敢进屋祸害人了。这一天乡民更是直接食用艾草。她们将艾叶、瘦肉剁碎，做成菜肉包子，揭开蒸笼吃上一个热腾腾的，又松又香。把面粉揉成一根根面棒，沾上芝麻绞成麻花辫子，放进油锅里“扑哧扑哧”地炸，咬下一根金色的麻花，又脆又香。用井水将糯米、枸杞、红枣浸泡一两天，再用粽叶包成一个个有棱有角的粽子，剥开一个蘸上白糖放入嘴里，又甜又香。那一天，村里村外，左邻右舍，好似都弥散着一缕缕香气。一个苦节气，乡亲们将它过得如此香甜，真是一个奇迹。
    艾草更多的时候是人们把它当药用。“七年之病，求三年之艾”，这句通俗的话却出自于高深的《孟子》。乡村一些大字不识的老婆婆，不知道孟子何人，却熟知“家有三年艾，郎中不用来”。她们把艾蒿晒得干透，捋下叶子，在簸箕里反复揉搓、过筛，留下细细的艾绒，装进葫芦里，挂在阴凉干燥的地方。谁家的老人皮肤瘙痒了，谁家男人皮开肉绽了，她们就用艾绒泡水外洗；谁家孩子受凉了、惊风了，女人小腹冷痛了，经血不调了，她们就用艾柱、艾条熏灸，几乎包治百病。艾草制成艾绒，能灸病驱蚊；艾草煮的鸡蛋称艾叶蛋，酥香可口，有清火消炎的功效。艾草还具有理气血、逐寒湿、温经止血等作用。记得小时候，若小孩受寒感冒了，父母会用晒干的艾叶泡一大碗茶，连续喝上一两天，感冒便好了。我印象最深的一次，是因为不小心把脚扭了，脚踝青肿瘀血，回家后，妈妈熬了一锅艾水，让我把脚浸泡在热腾腾的艾水里，几天后，瘀血散去，伤痛痊愈，功效神奇。
    对于艾草的敬畏缘于李时珍，从李时珍那里我知道了艾草不仅可以治疗小病小疾，它还可以在关键的时候保人性命。在《本草纲目》中，李时珍说：“艾叶生则微苦太辛，熟则微辛太苦。生温熟热，纯阳也。可以取太阳真火，可以回垂绝元阳。服之则走三阴，而逐一切寒湿，转肃杀之气为融和。灸之则透诸经，而治百种病邪，起沉疴之人为康泰，其功亦大矣！” 李时珍的这种说法不是一家之言。成书于宋代的《扁鹊心书》，对艾灸的推崇更高于《本草纲目》。除了“保命之法，灼艾第一”这句名言之外，书中还反复强调：“凡大病宜灸脐下五百壮，补接真气，即此法也。”认为所有严重垂危而只要还有一缕阳气未绝的病人，只有艾灸能够救命。《扁鹊心书》的这个观点，与《本草纲目》中“可以取太阳真火，可以回垂绝元阳”一语相印证。简言之，艾草真是上天赐给人类的宝物，它的价值，将会在现代人的生活实践中得到进一步认识和证明。
用作保人性命的艾草已不是煎汤入药的方式了，而是又有了一种新用法：艾火。李时珍认为，“水火所以养民，而民赖以生者也。本草医方，皆知辨水而不知辨火，诚缺文哉。”又说“天非此火不能生物，人非此火不能自生”。所以在《本草纲目》中开篇的药物不是人参、黄芪，不是犀角、鹿茸，而是水和火，而其中赫然在目的一味药就是：艾火。艾火作为一种药物，直接作用于人体，用以治病，这应该比它以煎汤入药的方式，要早上千年。因为先民在还没有发明汤药的原始时代，在炎帝还没有尝百草的蒙昧时代，有了火之后，就开始有了艾火。用艾火灸疗百病，是远古巫医必备的拿手本事。所以《扁鹊心书》中有一句著名断语：“保命之法，灼艾第一，丹药第二，附子第三。”古代医者对艾草的喜爱溢于言表，以至于艾草有一个如此张扬的别名：医草或曰神草。艾与火有着特殊的关系，不仅因为艾能点燃成火，还因为艾本身能够生火。《博物志》言，“削冰令圆，举而向日，以艾承其影则得火。则艾名冰台，其以此乎？”这里谈到艾的另一个别名“冰台”的含义。古人用冰做凸镜，聚焦阳光，将焦点对准艾绒，可以生火，这就是李时珍所说的“取太阳真火”，更证明了艾叶作为纯阳之草的不凡之处。